Demian

“他是个好学生，却从来不愿意取悦任何人，我们不时听到一些流言，说他曾以一些冷僻问题或奇谈怪论反驳老师”

“在人群中像一颗特立独行的星星，与众不同，孤独安静，散发独特的气质。他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没人喜欢他，也没有人和他相熟“

“我倚在窗边，躲在窗帘后面，望着仰头工作的他，望着那专注、冷峻、明亮的脸庞。那是一张男人的脸，是学者和艺术家的脸，善于思考，意志坚定，双眼充满了智慧。”

“他没有往前挤，待在人群后面，姿势一如既往地优雅，目光停留在马头上，深沉、安静、几近狂热却又冷静而专注。“

几天后德米安调了座位，坐到了我前面。（我至今仍记得，每次早晨上课，在拥挤的教室那五味杂陈的空气中，我多喜欢闻他衣领里那清新的香皂味儿！）再过几天他干脆换到了我旁边，这样，整个冬春两季我们就是同桌了。

“只见我的朋友像以往一样正襟危坐，异于平日的是，他周遭散发着一种全然陌生的气息。眼睛似睁似闭，眼神空洞，仿佛在看向自己的内心或是某个遥远的目标。他一动不动，好像呼吸都停止了，嘴唇像木刻石雕的一样，脸色苍白，整个人好似石化了，只有褐色的头发显示生命的迹象。手搁在前方的课桌上，像摆放的物品一样安静而毫无生气，像石头或水果，苍白但并非无力，仿佛结实漂亮的外壳包裹着一个强大的生命。”

“目光中依然透着那丝深沉，镇静、近乎偏激但又冰冷逼人”

“宛若磐石，古老，宛如动物和石塑，美丽而冰冷，死寂，却又充满不为人知、难以名状的生命力。而他身边萦绕的是一种宁静的空虚，是苍穹和星辰之长空，是孤寂的死亡！”

“小辛克莱尔，听着，我得走了，你或许还会需要我，对付克罗默或是别的什么。你再叫我时我不能这么骑着马过来，或是坐火车来。你要仔细聆听自己的声音，你会发现我就在你心里。明白吗？——还有，爱娃夫人说，要是你感觉不舒服，就让我替她给你一个吻，她已经交给我了……闭上眼睛，辛克莱尔！”我乖乖闭上眼睛，唇上感到一个轻轻的吻。我嘴唇上还沾着一点血，总不愿褪去。之后我就睡着了。

成为德米安，是我少年时代的一种英雄主义。

我学习他、模仿他，尽可能地靠近他，希望自己特立独行又冷静强大。

在此之上的更大渴望是，我能真的遇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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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同学手里活太多，问我能不能去接手她的一个家教。是一个初三的小姑娘，我去试课，家长反复说，“让我看看她是否还有可塑价值”。

课后，我听她讲述了学校里的生活。

勇敢报名了校运会的长跑项目，却得了小组倒数；坐在一起很久的同桌被选入了重点班，离开了她，他是班上少有的不会因为成绩好而看不起别人的同学；想要提升某科成绩，但资料浩如烟海，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作为某科课代表，老师对她很好，但她感到课代表任务太耗时，不知如何处理；一次放学后，朋友突然不再跟她一起走了，她们认识了两年多……

她的敏感内耗，被她严厉的父母视为软弱逃避，甚至叛逆。在学校，高压的竞争环境将人分为三六九等，创新班、拔尖班、少年班轮轮选拔、每场考试都不能掉以轻心，社会达尔文理念被贯彻在了这些孩子身上。有的孩子不会想那么多，努力学习压过别人就可以，快快获得下一场比赛的入场券吧。

而一些孩子已经从中体会到了些许残酷和不适。

她写，“我是个什么都做不好的废人”；写”我真的太虚伪，太骄傲了”；写“这些念头在我的脑中不停转圈，陷入循环。”

一种矛盾性。一颗破碎的心。浪漫和天真是要用刀剑去守护的。

这个被老师称为“死板不知变通”，被家长称作“软弱无能，多愁善感”，被同学称为“死读书，情绪不稳定”的孩子，在选择中被留下、被淘汰和抛弃威胁的孩子。亲爱的，我能为你做些什么呢？

我选择接手了这个任务。

于是我扭头看到十四岁的自己，蜷缩的身体、流泪的眼睛，也看见了Demian。

或许我无需追寻，因为他从未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