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题目,想必您也知道,我今天想要讲述的是《搏击俱乐部》(目移)

好了,开玩笑,其实我想讲的是《American Psycho》《Fight Club》两部影片,我先看的后面那一部,再看的前面那一部,觉得主题上很有相似。我还找来了《Fight Club》的原著来看。

“我们这一代并没有一次大战,或是大萧条,不过我们却有一次精神上的大战。我们有一次反对当今文化的大革命。这次大萧条就是我们的生活。我们拥有一次精神上的大萧条。“

何意味?两部作品的主题均聚焦于现代人(如果精确到文中就是白领男性)在物质丰裕的社会中遭遇的精神虚无,主角都通过暴力行为对抗社会的去个性化。

批判的焦点有差异,《A》是批判资本主义精英阶层的虚伪,而《F》可能侧重批判消费主义对人的异化;暴力方式也有不同,《A》是个体的暴力谋杀,《F》则是有组织的有纪律的秩序破坏运动(有我看到有说法是将其与Nazi类比)。两部影片的结局均有巨大的反转,让人拍案叫绝,且主人公极富魅力(真的,我的老天,布拉德·皮特有大众情人之名,爱德华·诺顿是一脸颓废着发疯,而克里斯蒂安·贝尔则是大家很熟悉的蝙蝠侠,有技巧且帅的很直白)。

以上是很官方的评价,我可能还是想从哲学角度来浅浅思考下,以及讲一下我为什么更喜欢《Fight Club》。两部影片都充斥着大量的暴力、谋杀、性、毒品,我认为与甜品、游戏、烟酒、网络没有不同,都是让人addicted in的,带着纾解性质的。【下有剧透慎点】

《搏击俱乐部》:从虚无主义走向存在主义

杰克(主角)的生活富裕但空洞,被宜家家具、公司职位等符号定义。他失眠,对世界感觉不到真实(这里应该是严重解离了)。“我们的工作不能代表我们,我们的银行存款不能代表我们,我们开的车也不能代表我们。他的“灵魂动物”是企鹅,剧中这段很有意思,有一个切划走的镜头,象征着他对冰冷、麻木和最终消亡的潜意识认同。

泰勒·德顿是杰克虚无感的具体化、行动化表现。泰勒承认世界的虚无(“你和我终将一死”),但他不满足于被动承受。他试图用极端的痛苦(搏击)、破坏(破坏文明符号)和无政府主义行动来感受存在。疼痛成了意义的临时替代品。这里也可以联想抑郁症患者的自残行为,没有存在的实感,所以寄托于肉体的疼痛。

当杰克发现泰勒就是他自己时,他面临了存在主义的核心:选择与承担。他必须为自己的另一个“我”所创造的一切负责。杰克没有接受泰勒/虚无主义的最终解决方案——通过集体毁灭来实现“归零”。相反,他选择朝自己的嘴巴开枪(象征性地杀死泰勒),承担起对玛拉的爱和责任。

电影的最后一幕,他与玛拉牵手,看着现代文明的信用大楼坍塌。这极具象征意义:他摧毁了导致他虚无的旧系统(外部毁灭),但同时通过自我认识和爱的选择,构建了属于自己的新意义(内在重生)


《美国精神病人》:陷入虚无主义的无尽循环

帕特里克·贝特曼的虚无感与杰克同源,但身为华尔街的精英,消费主义对他的异化显然更严重。他的身份完全由外部符号构成:名牌西装、餐厅预订、名片的设计与质感、女人的身材和脸蛋等等。他不断进行虚无的独白(关于音乐的解读),试图用这些符号填充内心的空洞,但失败了。

贝特曼的谋杀不是像泰勒那样为了“崇高”的破坏或重建,而是纯粹出于无聊、嫉妒和一种想要穿透社会虚伪表象的绝望尝试。他杀死流浪汉、同事、妓女,用斧子、电锯、匕首、手枪,只是想看看是否有人会注意到,是否能打破这个由表象构成的世界。

然而,他的暴力是空洞的、无目的的,本身就是一种虚无主义行为。它不寻求创造任何新东西,只寻求毁灭带来的片刻存在感。

电影最精髓的部分在于结局。贝特曼的忏悔和罪行,最终被律师和世界完全无视。律师以为他杀了某个叫“保罗·艾伦”的人,却笑着说“我前几天还和保罗·艾伦吃过饭”,并称赞贝特曼的名片“品味真好”。“我没有出路了。我的忏悔毫无意义……这不是空洞的呐喊,而是我的本质。我的痛苦恒久远。”

电影最后,他回到同样的酒吧,看着同样虚伪的人群,一切都将无限循环。他没有做出任何真正的“选择”,只是回到了系统的齿轮中,被虚无吞噬。

他试图用极端暴力来验证自我存在,却发现自己连“罪恶”式的反抗都无法被系统识别,最终陷入永恒的、无意义的循环。

虚无主义的解药往往不是找到一个宏大的终极答案,而是在每一个当下做出微小的、指向生命和连接的选择。沉溺于表象和孤立无援只会让人万劫不复。我也这样告诉自己说。

附:

《Fight Club》原著书相关摘录,作者是真正的写作天才

《搏击俱乐部(同名电影原著)》

恰克·帕拉尼克

点评

  • 我是乔皱缩溃疡的胃。 我是乔破碎失落的心。

献言

  • 献给卡萝尔·米德, 她毫无怨言地容忍了我所有的恶习。

  • 你感觉你简直成了那些送到太空里做实验用的猴子。你要完成训练你干的那点工作。拉一根杆儿。按一个钮儿。你根本就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然后你就死了。
  • 有把枪戳在你嘴里,枪管塞在你上下牙之间,你就只能发元音了。
  • 我们之间其实是个三角。我想要泰勒。泰勒想要玛拉。玛拉想要我。
  • 我用舌头把枪管拨到腮边说,你想成为一个传奇,泰勒,哥们儿,我就成全了你。从一开始我就在场。我什么都记得。

II

  • 你曾为之骄傲的一切都将被当作垃圾扔掉。
  • 这种时候我就会哭,因为你的生命已经一无所有,甚至比一无所有更糟,是一片空白。
  • 当你意识到你爱的每个人都会抛弃你或是死掉,哭也就很容易了。只要时间拖得够长,每个人的幸存率都会降到零。
  • 女人的脸硬扭到一旁,一只手上还夹了根香烟。
  • 瘦得像脱了脂的牛奶
  • 你寻找这些互助小组时会发现它们都会起个模模糊糊的喜兴名称。我星期四傍晚的血液寄生虫病小组叫做“自由与清澈”。我参加的大脑寄生虫病小组叫做“超越与胜利”。
  • 这原是我最爱的那部分,被大块头鲍伯搂着跟他一起不抱希望地痛哭。我们从早到晚拼命工作。只有到了这儿我才能真正放松一下,把一切暂时抛开。这就是我的休假。
  • 我只不过想睡觉。我想要几粒小小的安米妥钠胶囊,两百毫克大小的。我想要几粒红蓝相间的吐诺尔胶囊,几粒像唇膏一样红的速可眠。
  • 我的脸像放陈了的水果那样干瘪了,而且伤痕累累,你都会以为我已经死了。
  • 我们在那里跟我们的能量动物相遇。我的是一只企鹅。
  • 冰层覆盖着洞穴的地面,那只企鹅说,滑吧。我们无须任何努力,就滑过各个地道和画廊。
  • 失眠就是这样。感觉上一切都离你那么远,是拷贝的拷贝的拷贝。失眠使一切产生距离,你什么都无法触及,什么也都无法触及你。
  • 利尿剂让你摸起来像水泥一样又冷又硬,灯光把你晃成了瞎子,音响系统的啸叫把你震成了聋子
  • 这就是我记得的全部,因为再后来鲍伯就用胳膊把我整个抱住,头垂下来把我盖住。然后我就迷失在一片空白中,黑暗、沉寂而又彻底,当我终于从鲍伯柔软的怀里离开时,他衬衫的前襟濡湿了一大片,那是我痛哭的泪痕。
  • 每天傍晚,我都死去,每天傍晚,我又重生。
  • 我哭不出来。我无法沉到底,我无法获救。
  • 对玛拉来说我是冒牌货。自从我见到她的第二天晚上,我就睡不着了。我仍旧是第一号冒牌货,除非,也许所有这些人的机能障碍、咳嗽和肿瘤也都是骗人的,甚至大块头鲍伯都是,这头大驼鹿。这个大奶酪面包。
  • 这是我生命中唯一的真实,而你正在毁了它。
  • 下次我们碰上,我会说,玛拉,你在这儿我没法儿睡。我需要睡眠。滚出去。

III

  • 2025/09/15 发表想法

    我花了一个晚上来在脑中闪回电影的片段,像是食草动物的反刍。我一向是谦和的好好先生,浏览到再恶俗的信息也只会一划而过。但这次我换了三个设备查找历史浏览记录,锁定那条突然的剧透评论。或许一开始我就不该在盗版网站上寻找电影资源,脑中突然冒出的《搏击俱乐部》更是不合时宜,都怪我看的电影推荐太多却又隔了太久。当然我最大的错误是习惯性点开社媒的评论区,因而再无法在电影中重历摇摇欲睡与恍然大悟。 但我可以在今天庆幸自己仍有着未退化的前额叶,能读到影片的原著。 天才之作,他是绝对的写作天才。 我期待看见明天的太阳了。

  • 我就这样遇到了泰勒·德顿。

  • 有些人是夜间动物。有些人是日间动物。我只能白天工作。

  • 要是你因公出差时死亡,人寿保险金会翻三倍。

  • 那个女人大睁着两眼,可既不笑也不皱眉。另一张照片上,人都像印度圣牛一样平静地从座位上伸手去够顶上弹出来的氧气面罩。

  • 看电影的时候,在一卷胶片的结尾能看到两个白点。

  • 观众对此一无所知。

  • 我把手表调早两小时或调晚三小时,西部标准时间,山地标准时间,中部或东部标准时间;失去一小时,赢得一小时。

  • 这就是你的人生,每一分钟都在走向结束。

  • 在着陆的那一瞬,当一个轮子砰的落在跑道上,飞机却向一侧倾斜,一时僵在那儿不知该恢复自身平衡还是翻滚出去时,我感觉就像熔化了而且膨胀起来。在那一瞬,一切都变得无所谓了。抬头仰望群星,你也就随之化去。

  • 机舱在涡轮的咆哮声中悬在错误的角度上,你将再也不必申请另一个报销账户了。二十五美元以上的商品需要开发票。你将再也不必剪头发了。

  • 你那一刻只持续这么短时间。生命仍在继续。

  • 一分钟就够了,泰勒说,为了这一分钟一个人得费好多苦工,不过一分钟的完美值得上你付出的努力。对于完美,你能期望的最多也就那么一瞬。

  • 哦,真是个明证:头一天你还在思考,在拖着自己到处乱转,第二天,你就成了冰冷的肥料,蛆虫的便餐。这就是死亡那不可思议的奇迹,这本该是件大好事,如果不是那个人的话。
  • 夜里,克洛伊沿着她自己正在崩溃的血管奔跑,爆破的血管喷溅出火热的淋巴液。神经在身体组织里像地雷拉发线一样浮起来。脓肿在她身体的外层组织上像白色珍珠一般膨胀开来。
  • 当然,在那种自作聪明搞脑子的哲学看来,我们都是垂死的,但玛拉可不是克洛伊那种方式的垂死。
  • 我们周围,人们一对对地呜咽着,相互倚靠着。“你要是揭发我,”玛拉说,“我就揭发你。”
  • 那么,我们可以把一星期一劈两半,我说。骨骼病、大脑寄生虫还有肺结核可以归她。我要保留睾丸癌、血液寄生虫和器质性大脑痴呆。
  • 带我们到我们的命数。带我们到达和平。

  • 最低限度的生活必需品。

  • 家是一幢高楼十五层中的一个公寓套间,像是为寡妇或年轻白领准备的文件柜。

  • 我,当我在沉睡中以0.83马赫或455英里的时速,

  • 你倒是想想,那个安全事务组的家伙说,在一位乘客抵达目的地时却告诉她一根塑胶阴茎把她的行李留在东海岸了。有时甚至是个男人。航空公司的政策是,碰上塑胶阴茎的话决不暗示谁是物主。使用不定冠词。

  • 我把手表往回拨了三个小时,时间仍然过了午夜。

  • 变成筑巢本能奴隶的并非只我一个人。我认识的人里面原本坐在马桶上看色情杂志的,如今在马桶上翻看的是“宜家”的家具目录。

  • 2025/09/15 发表想法

  • 然后你就陷入你可爱的小巢,而你曾拥有的那些东西,现在是它们拥有你。

  • 这套公寓有一千七百平方英尺,

  • 顶天立地的落地窗带着铝合金窗框就飞了出去,沙发、灯具、盘子和床单被套燃烧着紧跟其后,还有高中年鉴、各种文凭和电话。所有的一切都从十五层上轰隆一声炸出来,简直像是太阳耀斑。

  • 我知道,我知道,满满一屋子调味品却没有真正的食物。

  • “有很多年轻人想给这个世界留下点印象,就成了购物狂,”门房说。

  • 哦,泰勒,救救我吧。电话铃在震响。

  • 泰勒同意和我在一家酒吧见面。

  • 第二天,我的行李箱就会到了,里面装着最低限度的生活必需品,六件衬衣,六身内衣。

  • 2025/09/15 发表想法

    I feel so fucking numb, It hits my head and I feel numb, My body’s looking wrong, My body’s looking wrong My body’s looking wrong ……

    原文:泰勒说:“我想要你铆足了劲揍我。”

  • 我只不过不想死的时候身上连道疤都没有,我说。现如今,拥有一副美丽的平凡躯体再也算不得什么了。你看到那些保养得樱桃般光鲜的汽车,就像是刚从经销商1955年的产品陈列室里开出来似的,我总是想,真浪费啊。

  • 每次只两人对打。每次只打一架。赤膊赤脚打。一旦开打就持续到不得不停为止。这都是搏击俱乐部的其他规则。 搏击俱乐部的那个人跟现实世界中的他并非一人。哪怕你告诉复印中心的那孩子他打的那一架何等的精彩,你告诉的也并非俱乐部里的同一个人。 搏击俱乐部的我也并非我老板认识的那个我。 在搏击俱乐部待上一夜后,真实世界中一切的音量就都被调低了。再没有任何东西能激怒你。你的话就是律法,哪怕别人破了那律法或对你提出异议,哪怕如此也无法激怒你。 真实世界里,我是个产品召回事务协调员,穿着衬衣打着领带,满嘴鲜血地坐在黑影里更换着高射投影图像和幻灯片,听我老板向微软解释他如何为某个标识选了一种特别的淡矢车菊蓝。

  • 2025/09/15 发表想法

    击打,掌骨小头凿进颧骨,鼻梁,口腔粘膜和齿面贴近成负距离,血呛进气道,于是你吞吐着铁锈色的空气。 尺骨鹰嘴砸在侧腰,先折断的是骨骼,扎进肺,像是一枚破了的气球。 Los!Los!Los!柔软的脂肪护住你的腹部,肠子应激性地避开,你干呕,只有胃液。 Los!Los!Los!我是否还醒着?或者,我真的睡着了吗?

    原文:在搏击俱乐部待上一夜后,真实世界中一切的音量就都被调低了。再没有任何东西能激怒你。你的话就是律法,哪怕别人破了那律法或对你提出异议,哪怕如此也无法激怒你。

  • 2025/09/15 发表想法

    Self-improvement is masturbation. Self-destruction is the answer.

    原文:或许自我提升并非答案。 泰勒从没见过他父亲。 或许自我毁灭才是答案。

  • 泰勒讲的头一件事就是:“搏击俱乐部的首要规则是你不能谈起搏击俱乐部。”

  • 他一招腋下握颈把我两条胳膊都别到颈后,然后把我的脸朝水泥地上猛撞,直到我的牙齿把我的脸颊内侧撕裂我的眼睛肿得睁不开而且开始流血,在我叫停之后,我低头一看,地上都有我半边脸的清晰的血印。

  • 2025/09/15 发表想法

    好虚无。但和日本文学那种扭捏还不太一样,美国精神病人有着完美无暇的生活,用血腥、暴力、性混乱、死亡来靠近极限,于是有枪支、炸弹、谋杀;日式的疯狂是自我的涂饰,哲学性的自杀,像是考虑在用哪把武士刀剖腹自尽。

    原文:当时,我的生活看起来真是有点太完满了,或许我们一定得把一切都打破,才能把我们自身中一些更好的东西给逼出来。

VIII

  • 我老板因为我裤子上那些干了的血迹把我撵回了家,我倒是大喜过望。
  • 吞下去。别吐出来,宝贝。
  • 我拥抱我自己正在溃烂的腐坏,”玛拉冲着香烟头上的樱桃红说。玛拉拿香烟在她胳膊里侧那柔软的白肉上碾着。“烧吧,巫婆,烧吧。”
  • “这份差事会燃起你的阶级仇恨。”
  • 玛拉还坐在餐桌旁,我把丁香烟从她手指间拿走。很友好很小心。我拿了块洗碗巾,擦拭玛拉胳膊上那些红褐色的斑点,香烟烧出来的疤破了,血流出来。然后我给她的每只脚都套上一只高跟鞋。
  • “你知道,安全套就是我们这代人的水晶鞋。你碰上个陌生人的时候就套上它。你整晚跳舞,然后你把它给扔掉。安全套,我是说。不是那个陌生人。”
  • “你只有在一无所有之后,”泰勒说,“你才能自由地无所不能。”
  • 玛拉把纱门推开的那一瞬,泰勒就不见了,消失了,跑出了房间,人间蒸发。
  • “商店里有百分百再生的卫生纸,”玛拉说,“整个世界上最糟的工作想必就是回收卫生纸了。”
  • 我是乔的爆发点。我说,走,走吧,滚吧。好不好?你给我的生活添的堵还不够吗?
  • 一盏四十瓦的灯泡隐在冰箱后部,空番茄酱瓶子和装着腌菜盐水或蛋黄酱的罐子后面我看不清楚的一点光亮,藏在冰箱里面的一点光亮勾勒出泰勒清晰的侧脸。
  • 我走过去在冰箱前挨着泰勒跪下,泰勒抓起我的双手给我看。生命线。爱情线。爱神纹和战神纹。冷雾环绕着我们,微弱的灯光映出我们的脸。
  • 2025/09/15 发表想法
  • 泰勒把嘴唇舔得湿湿的、亮亮的,在我手背上吻了一下。
  • 那个吻湿湿地在我雪白的手背上闪着光
  • “这是个化学灼伤,”泰勒说,“会比你以前所有的灼伤都痛。比一百支香烟的灼伤都痛。”
  • “你会留下道疤,”泰勒说。“只要有足量的肥皂,”泰勒说,“你就能炸平整个世界。现在记住你的誓言。”泰勒把碱液倒了下来。

  • 泰勒的口水起到两个作用。我手背上湿润的吻痕将薄薄的碱片固定住,让它们灼烧。此其一。其二,碱只有在遇水时才会灼烧。或者遇口水。
  • 碱遇水后会达到两百度的高温,当它在我手背上升温灼烧时,泰勒用一只手的手指压在我的手指上,我们的手在我血迹斑斑的裤子膝盖上伸展开,泰勒说一定要注意,因为这是我一生中最伟大的时刻。
  • 这是我们俩一生中最伟大的时刻。
  • 附着在泰勒那个吻痕上的碱是一堆篝火,是烙铁或是原子反应堆,在我手背上灼烧,感觉上却像在距我几英里远的长路尽头。泰勒要我回来跟他并肩一道。我的手却在离去,越来越小,在长路尽头的地平线上。
  • “你可以哭,”泰勒道,“不过你滴到碱片上的每一滴眼泪都会在你的皮肤上烧出一个烟疤。”
  • 你的手背上,正好是泰勒那两片唇痕的部位又红又肿而且泛着光。吻痕的周围则散布着有人哭泣造成的香烟灼痕。

  • 上周,泰勒告诉我,他把电梯停住,朝着为初级联盟的茶会准备的一整车酥皮蛋糕放屁。泰勒很清楚蛋白酥皮最能吸味儿。
  • 那些巨人,他们会不问情由地把某样东西退回。他们就是想看着你为了他们的钱屁颠屁颠地忙活
  • 泰勒大声地飞快数落他们怎么杀鲸,泰勒说,就为了制造每盎司贵过黄金的香水。大部分人都从没见过鲸鱼。
  • 泰勒道:“那你到宴会经理那儿告发去。让他炒了我。我可没嫁给厨房里的这些狗屎活儿。”
  • 泰勒道,“被炒鱿鱼倒是求之不得的好事。这么一来,我们就不用再洗洗涮涮,可以干点跟我们的生活真正有关的事儿了。”
  • 她白色裙子上粘满潮湿的黄色污迹
  • 那些香水,她手上伤口里那些所有死去的鲸,在刺痛。
  • 那甘薯汤想必还热腾腾的,因为泰勒塞回裤裆里的那根弯曲的家伙给蒸得活像一只巨大的明虾。

  • 水里的小鱼一直游进泰勒的尿道。这种鱼生有一种倒刺,可以自由伸缩,所以它们一旦攀在泰勒身上就想永久居留下去而且准备产卵
  • 谁都觉得自己是众所瞩目的中心,却又跟任何人都完全隔绝了。你就是某部英国谋杀推理小说里的那具尸首。

XII

  • 我说,听内容像是个危险的变态杀手写的,而且这个看起来一本正经的神经病随时都可能在工作时间发作起来,手持一挺阿玛莱特AR-180式半自动气动式卡宾枪大踏步从一个办公室走到另一个办公室。
  • 那发子弹就会沿着锉痕迸裂,在你体内像达姆弹一样四面开花,穿透你的脊椎骨,一下子轰出一蒲式耳臭烘烘的下水。不妨想象一下,你的小肠以电影中的慢动作像香肠的肠衣一样炸开,你内脏里的精神中心遂缓缓打开。
  • 我说,没准儿这个彻头彻尾的变态会弄一挺鹰牌阿帕奇卡宾枪,因为一挺阿帕奇一次能连开三十枪,而且只有九磅重。阿玛莱特的弹盒里则只能装五发子弹。有了这三十发子弹,咱们这位怪胎英雄就能血洗办公室,把每一位副总裁统统干掉,还能为每位主管留一发子弹。
  • 泰勒的话从我嘴里脱口而出。我原本是个多么彬彬有礼的人哪。
  • 我知道有种空调变阻器,热到会把你仪表板杂物箱里的地图给点着。我知道有很多人被活活烧死就因为燃料喷射器的回火。我亲眼看到有人膝盖以下被齐齐截断,就因为涡轮增压器爆炸时轮叶穿透防火隔板进入了座舱。我曾在野外亲眼看着烧毁的汽车,看到事故报告上的“事故原因”写作“不明”。
  • 整个晚上,你都不断地在想:我在睡觉吗?我睡过觉吗?
  • 我认不认识他。不认识,我说。也许真不认识。

XIII

  • 她不能把这事儿告诉任何她爱的人,因为她不想吓着他们,而且她又没钱去看医生,怕只是虚惊一场,可她需要跟某个人说说这事儿,也需要别人帮她看看情况到底怎么样。
  • 玛拉棕眼睛的颜色活像是一只放在火炉里加热又突然给扔到冷水里的动物。他们管这个叫硫化或电镀或淬火。
  • 我爸哈哈大笑,跟我说我真是个呆子,因为这样的疣子就是所谓天然的鸡巴激突。女人爱死这个了,这可是上帝的恩赐呢。
  • 不是这么回事。那个学生说大家都以为这个胎记是癌。刚发现年轻人会染上一种新型癌症。他们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脚或者脚踝上生出个红斑。这种红斑不会消退,它们会逐渐蔓延,直到覆盖你全身,然后你就歇菜了。
  • 玛拉手背上也有泰勒的吻痕留下的疤。

XIV

  • 这就是我热爱互助组的原因,大家如果认为你快死了,就会给你全副的关心。
  • 诊所里每个人的牙齿在瘦削的脸上都显得特别巨大,在那里你可以清楚地看到牙齿不过是碎骨头,它们从你皮肤底下鼓出来,要把一切都碾碎。
  • 在大家没有清楚的认识之前,一大帮男同性恋就要了小孩,而如今这些孩子都病恹恹的,母亲们快死了,做父亲的已经死了,坐在医院里散发出尿臊味和醋味儿的呕吐物里,
  • 没有一样东西是牢固不变的。所有的一切都在分崩离析。
  • 玛拉的心看起来就像是我的脸。这个世界的粪便和垃圾。是消费过后剩下的人形手纸,没人肯费那个劲儿再去循环利用。
  • “灾难是我的进化论不可避免的一部分,”泰勒悄声道,“通往悲剧和分裂。”
  • 我爱我的生活。我爱那套公寓。我爱我的每一样家具。那就是我整个的人生。所有的一切,那些灯具,那些椅子,那些地毯就是我。餐具橱里的那些盘子就是我。那些植物就是我。那台电视就是我。被炸了个干净的就是我。

XV

  • 泰勒没什么可失去的。泰勒是这个世界的抵押,每个人的垃圾。
  • 泰勒跟我是越来越像一对双胞胎了。我们俩的颧骨都高高戳起,我们的皮肤都患了失忆症,在被狠揍一顿后都忘了该恢复原形。
  • 我是乔嘿嘿假笑着的复仇。
  • 泰勒的话从我嘴里冒出来。而我原本是个多么彬彬有礼的人。
  • 你有太多可以失去。我呢,一无所有。你什么都有。
  • 碎玻璃、画框、那幅花卉油画还有我的血洒了一地,我就像个小丑一样四处乱爬。我扮低能和白痴可真是在行。
  • 你拥有这么多,而我一无所有。
  • 保安决定破门而入

XVI

  • 你能行。一旦你赢了,你就会精神大振。
  • “就是要让这些家伙认识到他们也拥有怎样的力量。”
  • 破坏工程的规则三是没有借口。“扳机,”泰勒道,“就会松开撞针,而撞针就会点燃火药。”规则四是不许撒谎。
  • 因为我又开始失眠,我正想摧毁点美丽的东西。
  • 我上班时,老板问过我对那个穿透脸颊的洞我有没有采取什么措施。我就告诉他,我喝咖啡时用两个手指压在上面,就不会漏了。
  • 那晚,泰勒知道他不得不把搏击俱乐部提升一个档次,要么干脆关门大吉。
  • 我想让整个世界万劫不复。
  • 别把这个想成是灭绝。就当是精简吧。
  • 现在,这是我的世界了。这是我的世界,我的世界了,那些古人早都死了。泰勒就是那天早上吃早点时发明了破坏工程。
  • 将拯救这个世界的就是破坏工程。这是文化上的冰河期。是早熟的由人工促成的中世纪。破坏工程将迫使人类暂时转入休眠或者说缓和期,直至这个世界渐渐痊愈。
  • 这就是破坏工程的目标,泰勒道,全面并且马上摧毁文明。破坏工程接下来会做出什么来,除了泰勒之外谁都不知道。规则二是你不能提问。
  • 不能提问。不能提问。没有借口而且不能撒谎。破坏工程的规则五是你一定得信赖泰勒。

XVII

  • 要火化一具穷人的尸体至少要三百美元,泰勒告诉我,而且这价格还在上涨。你要是死的时候没有至少这个数目,你的尸体就得给拿去解剖了。
  • 两件黑衬衣。两条黑裤子。一双有分量的黑鞋。两双黑袜子和两套普通内衣。一件有分量的黑外套。
  • 站在门廊里的就是那个天使脸蛋,泰勒发明破坏工程那晚我想彻底摧毁的那个孩子。虽说现在是两个熊猫眼,而且金发剃成了板寸,他那张绷得紧紧的漂亮脸蛋仍然看不出任何褶皱或疤痕。
  • 多少年前,佛寺就是这么考验信徒的,泰勒道。你让他走,他要是真的心诚,就会在寺门口不吃不喝风雨无阻直等上三天,这才有了资格可以进入寺院受训。
  • 一个唱白脸。一个唱红脸。
  • 一天,泰勒给了我五百美元的现钞,要我一直藏在鞋里。我个人的丧葬费。这是另一种古代佛寺的做法。
  • 整个一楼变成了一个厨房和一个制皂厂。
  • 没有一个人懂得整个规划,可每个人都被训练得可以完美地完成简单的任务。
  • 我偷了一瓶,而且把我的个人丧葬费用来买香烟。
  • 就是不提泰勒·德顿
  • 玛拉告诉我,玫瑰是一种天然的止血剂。
  • 我们背后总是有个太空猴子尾随,收拾干净玛拉在我鼻子底下揉碎了要我闻味儿的香脂草、芸香或薄荷的残花败叶。还有我们丢弃的烟蒂。那个太空猴子还把他身后的小径重新耙松,抹去一切我们曾经走过的痕迹
  • 泰勒在造纸街上租的房子成了一个活物儿,里面因为有那么多人在冒汗和呼吸,整天湿乎乎的。那么多人还在往里搬,房子本身都在动弹。
  • 泰勒从来不着家,可是一个月后,几个太空猴子的手背上却有了泰勒烧出来的吻痕。然后这些太空猴子也跟着不见了,门廊前又有新猴子等着替补。
  • 那位太空猴子道:“很抱歉,不过你太……”他顿了顿:“来这儿受训你太年轻了。”玛拉说:“放你娘的屁。”
  • “我们的文化已经将我们造得一模一样。再也没有一个人真白、真黑或者真正富有了。我们想要的东西也都一模一样。就个人而言,我们一文不值。”
  • 我是乔伤透了的心,因为泰勒把我甩了。因为我父亲把我甩了。哦,我可以继续坚持,坚持。
  • 这些新人盯着我脸颊上的屎眼,脸上黑色的皮肤,周边黄黄绿绿的颜色,他们张口叫我“长官”。
  • 泰勒·德顿当真正在建立一支军队?这是原话。泰勒·德顿当真一晚上只睡一个钟头?有传言说泰勒正计划让搏击俱乐部在全国遍地开花。下一步该朝哪儿走,每个人都想知道。
  • 土块周围围着一簇簇头发。头发和粪便。骨粉和干血。植物生长的速度要快过太空猴子们的修剪。
  • 我把那一、两、三颗臼齿埋到土里,跟粪便、骨头和血混为一体,不让玛拉看见。

XVIII

  • 我脸伏在胳膊上趴在办公桌上睡的。醒来时电话正在响,人都走光了。我梦里有个电话在响,不清楚是现实滑入了梦里,还是梦转化成了现实。
  • 到处都是工业化的薄薄的灰色地毡,缀满小小的墓碑,供PC机接入网络。
  • 此时此地,我无法确定是否泰勒就是我的梦。或者我是泰勒的梦。
  • 从驾驶杆里拉出两根线来。将这两根线碰在一起,你就完成了开启发动机电磁线圈需要的电路过程,你就可以开着任何一辆车去兜风了。
  • 三个太空猴子穿着他们的黑衬衣黑裤子坐在后座上。看不到罪恶。听不到罪恶。讲不到罪恶。
  • 别的司机冲你轻蔑地伸出食指。所有陌生人都恨你。这绝对丝毫不针对个人。从搏击俱乐部出来后,你真是太放松了,你根本就不会在乎这些小事。你连车里的收音机都不开。
  • 太阳正在西沉,橙红金黄。
  • 他们从不主动喊停。他们就像整个儿一团能量,哆嗦得太快,连身体周边的界线都震模糊了,这些大病初愈的家伙。仿佛他们剩下来的唯一选择就是怎么去死,而他们显然想在一场搏击中一直打到死。
  • 他说:“这是个测试?你在测试我们吗?”
  • 他说:“你必须得明白的是,你父亲对你而言曾是上帝的体现。”
  • 如果你是男性是基督徒而且是美国人,你父亲对你而言就是上帝的体现。如果你从来都不认识你父亲,如果你父亲撒手不管或是死了或是从来不着家,你又能信仰上帝的什么呢?”
  • “你最终要做的,”技师道,“就是花费一生的时间寻找一个父亲和上帝。”
  • 泰勒的观点是,即便你因为使坏得到上帝的关注也比完全得不到关注强。也许因为上帝的憎恨要强似他的漠不关心。
  • 照泰勒·德顿的说法,我们是上帝排在中间的孩子,在历史中没有特殊的位置也得不到特别的关注。
  • “假如浪子从未离家出走,”技师道,“那头肥牛犊也就不会为了他给宰杀了。”

XXVII

  • 我那个烧焦的公寓被炸开的外壳黑得像是外太空,在城市那点微弱灯光顶上的黑夜中荒芜着。窗户都没了,一条警方标识犯罪现场的黄带子在第十五楼的外缘扭曲着,摆动着。
  • 玛拉扭成一团说警察正火速赶来要把我绑到电椅上把我的眼珠子烤出来,至少也得把我注射处死。
  • 注射一针过量的苯巴比妥钠,然后就是长眠不醒。狗狗谷的方式嘛。
  • 房间里的每个人像是都在顷刻间从他们自己的小悲剧里跳了出来。
  • 大家却齐声说:“不!留在这儿!还有什么?
  • 我说,因为我想我喜欢你。玛拉说:“不是爱?”这个时刻真够尴尬的,我说。别得寸进尺了。

XXVIII

  • 我步入第一循道宗教堂周围的夜色,一切都纷纷涌上我的心头。
  • 我知道了泰勒为什么会出现。泰勒爱玛拉
  • 是他们的上帝兼父亲。
  • 光说不练等于白搭。
  • 跟我干第一架的那家伙给我来个双肩下握颈并猛撞我的脸,猛撞我的面颊,对着水泥地猛撞我面颊上那个洞,直到我的牙齿在里面折断并把它们参差不齐的牙根硬生生扎进我的舌头。
  • 我要拿一把大锤把埃尔金大理石雕塑统统敲碎,我要撕下《蒙娜·丽莎》来擦屁股。
  • 你曾爱过的一切将如何抛弃你或死去。
  • 而搏击仍在继续,继续,因为我想死。因为只有在死中我们才有了姓名。只有在死中我们才不再是破坏工程的一分子。

XXIX

  • 我,我成了一堆血淋淋的生物组织样品,在造纸街制皂公司我房间里一个光秃秃的床垫上慢慢干枯。
  • 在我想当然的一切的下面、后面和里面,某种可怕的东西一直在滋长。所有的一切已然分崩离析。
  • “你的死一定要成为一件大事,”泰勒道,“想象一下:你站在全球最高的建筑之巅,这整幢大楼全部被破坏工程接管。浓烟从窗口翻滚而出。桌子坠落在街上的人群中。一出真正的死亡歌剧,那就是你即将得到的。”
  • 于是泰勒和我就站到了帕克—莫里斯大厦之巅,我嘴里插着一把枪。
  • 枪管一直戳到我嗓子眼里,泰勒说:“我们不会真的死去。”
  • 在上帝看来,这应该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把枪放在他自己嘴里,可事实上是泰勒握枪,要的是我的命。
  • “虽然还说不上是爱,”玛拉叫道,“可我觉得我也喜欢你。”一分钟。玛拉喜欢泰勒。“不,我喜欢的是你,”玛拉叫道,“我知道其中的区别。”
  • 我必须得这么做了。警方的直升机。我扣动了扳机。

XXX

  • 你那完美的一瞬不会永远持续下去。
  • 因为每隔一小会儿,就有人用托盘给我端来午餐和我的药,这人要么眼睛乌青要么前额缝了几针肿得老高,他还说:“我们怀念您,德顿先生。”
  • “一切都照计划进行。”
  • 悄声说:“我们期待着您回来。”